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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身中国绅士装束的吴大帅出现了,他拿起油印稿,看了一遍,又放下,一字一句地说:
惟“平”乃能“和”,“和”必基于“平”。本人认为,中日和平,唯有三个先决条件:
一、日本无条件自华北撤兵;
二、中华民国应保持领土和主权之完整;
三、日本应以重庆(国民政府)为全面议和交涉对手。
怕在场的日本人听不懂,他厉声令秘书“断乎不容更改”地将自己最后的“政治宣言”翻译成日语。
他知道,自己拒绝的后果是什么。
此后,身体健壮的吴佩孚意外地被一块搀在饺子馅儿里的骨碴硌伤了牙床,几天后,腮部红肿,疼痛难耐。于是,经常来访的齐燮元和日本特务机关川本大作少将,带着日本军医处长石田和护士急匆匆赶来,对他进行了“治疗”……十天后,吴佩孚蹊跷辞世。
到死,吴佩孚也没有违背多年前向国人所作的承诺—不住租界,不结交外国人。国民政府追赠其一级陆军上将。
专访《文武北洋》作者李洁:单轨列车到不了真相车站
时代周报:你为什么对北洋时代特别感兴趣?
李洁:1999年我就出过一本《百年独语》,那是我第一本书,但还不是这么系统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历史时段上。我觉得中国从君权走进共和以后,北洋时代是一个长期被妖魔化的时代,长期以来说到北洋时代,就是几个字—“军阀混战,民不聊生”,应该让更多人一起来走近那个时代的真实。要自己读书,把教科书里灌输给你的所有东西先都忘掉,读一些一手的史料,当时的文件、材料,当时报纸的评说,慢慢你就还原出事情比较接近真相的面貌。我1999年开始写《文武北洋》,先把人物还原成一个普通的人,平视他,开始对话,感觉心中的疑团就慢慢解开了,解开以后,我觉得有责任把它写下来,让更多人和我一块来反思历史。
为什么我对北洋感兴趣?我觉得北洋时代比较可贵的是它始终在轨道上运行,当年一些观念至今来看还是很进步。中国从君主专制时代走进共和,后来很多社会问题其实在当年都能找到根源,能从源头上发现堵塞的到底是什么东西,我对这个有兴趣。
时代周报:在写作过程中,搜集史料是否有困难?
李洁:困难不大。现有的这些大陆公开出版物,就足够澄清很多谜团了。只不过主流声音从来不去掀动那些尘封的档案,只听一种主流的声音,其实有些既定的说法是很经不起推敲的。
时代周报:《文武北洋》为什么选择写这九个人物?有什么样的标准?
李洁:我一开始想,先把所谓的反动军阀的面目还原给大家,但在写作过程中,又觉得北洋时代士人的地位非常之高,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再从另一条线上来写。另外,长期以来,我们史学界治史像单轨列车,做清末的只做清末,做民国的只做民国,做中共党史的只做党史。像李大钊、陈独秀,做民国史的人是不涉及的,做党史的人也不研究段祺瑞。这很奇怪,我自己的书把这些界限全部打破,只要是在一个时段影响历史进程的巨子,都应该写到。而且人物之间互有关联,写李大钊,可能关联到了杨度、章士钊、段祺瑞,反过来也一样。尽量互为补充,在史料之间走进走出,像推开一间房和一个人交谈,又推开另一间房和另一个人交谈,然后你突然发现,他们房子之间另有通道,你就像进入一个他们的公共客厅,和他们一起聊天。你会发现原来那种既定的治史模式确实有点像单轨列车,到达不了真相的车站。
时代周报:很多写作者对历史事件难免会有自己的解读,包括对史料也会有自己的取舍,你是否也是如此?很多研究者有时候难免会变成研究对象的粉丝,你如何避免这一点?
李洁:对历史史料确实有自己的取舍,因为读了很多东西以后,慢慢就形成自己的观点,为了表达自己的观点,会对史料进行取舍。我的本意是想还原历史,尽量不用人所共知的史料,实际上有时候人所共知的东西很靠不住。一个人有成千上万的生活瞬间,我撷取的只是要表达我对这个人的综合评价的那部分。
研究者确实很容易就成为传主的追随者。我在案头上压了张纸,写四个字—“矫枉过正”,提醒自己不要为了翻案而翻案。有时候我觉得某个人物太可敬了,但我又想,是否有矫枉过正的嫌疑,是不是走远了,怎么把握还要再斟酌。比如写袁世凯,我就定下调,无论什么原因导致他称帝,称帝是永远不可饶恕的,我还原的是称帝之前的那部分。
时代周报:你在写的时候,修辞比较有感情色彩,读起来确实畅快淋漓,这样的情感会不会影响对历史的解读?
李洁:我的这种写法,其实是起到了一种导游的作用,看似随意,其实也是精心设计过的。只在历史的坑道里匍匐,可能大家感觉紧张、劳累,我想是不是时时升井到地面上,看看当年的遗址现在的状况,然后再沉到历史的坑道里,和大家一起探索。之所以采用这种写法,一是十多年以前写初稿的时候,我喜欢一种个人兴之所至的状态。这次重新修订,时隔多年,我想还是应该尽量保持原貌,不能毁去少作。二是想有意地和学者的文章拉开距离,只是抖书袋,罗列你掌握的史料,读者会比较少。我也不愿意用注释,把所有的注释都写到正文里,这也是我精心考虑过的,不写学者文章。我觉得我的书是一种文化散文,我只是兴之所至,笔墨所到,感情表达出来了,读者也愿意跟上,就行了。我是个玩票的,是个旅人,愿意游走在历史遗址上,想尽量走近真相,还原点历史,如此而已。
时代周报:写书的过程苦多还是乐多?
李洁:苦乐年华。给一个人没法定位,弄不清是怎么回事,陷入沉思,这时候比较苦。一下子弄清了以后,真是豁然开朗。想佐证某件事,但一时又找不到史料的全文,也挺苦的,但有一天找到了,那个快乐!当然现在得到这么多读者认可,也是比较快乐的事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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